我希望参加讨论克隆人问题的人,不管是专家还是外行,都先要老老实实地弄清楚克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遗传学界的权威,由于他们发言的分量比一般人要重得多,更要避免不负责任的言论误导公众。
人的体细胞克隆,在几年前还是个科学幻想的问题,现在却成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应不应该允许、尝试克隆人,克隆人究竟有什么利弊,是值得探讨的,但是这样的探讨,应该建立在正确的科学知识之上,而不是信口开河,否则是不可能得出合理的结论的。《南方周末》请了一批中国科学家“会诊”克隆人(见2001年3月8日),本是有助于澄清公众对克隆人的错误看法的一个良好机会。可惜的是,按文中报道,这些专家本身就对克隆人概念不清,对体细胞克隆研究的新进展也不甚了然,名为释疑,却使人更为疑惑,可以说,这是一次误诊。
中国医学科学院分子药理学和分子神经生物学教授张德昌认为:克隆人“只有父系或母系一方的染色体和基因,缺少亲代另一方的染色体,因此这样克隆出来的人是否正常,谁也没把握。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推测,这样的克隆人要么有缺陷,要么是弱智。”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克隆的细胞核染色体和基因与供体的完全相同,并不缺少亲代另一方的染色体,他的两个亲代染色体就是供体的两个亲代染色体。克隆事实上是供体的同卵孪生兄弟或姐妹,只不过不同时出生而已。如果我们像张教授那样只从染色体和基因的角度考虑,那么,只要供体正常,其克隆也必定正常。导致克隆不正常另有其他因素,但不会是张教授所说的因素。
作为克隆不正常的例证,该文提到克隆人可能会未老先衰,并以第一头克隆羊多莉的细胞的端粒长度较短为证。由于端粒的长短与细胞的寿命有关,正常细胞每分裂一次端粒就要缩短一次,到一定程度细胞就不能再分裂,因此人们一度担心克隆后代的年龄一出生就已经很老。但是以后的克隆试验表明并非总是如此,反而有相反的情形。去年4月美国马塞诸塞州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的科学家在《科学》杂志上报道,他们故意用非常年老的体细胞做克隆,得到了6头克隆牛,其端粒长度反而比一般的牛要长。美国夏威夷大学的科学家在过去的两年中,对小鼠一代又一代地克隆,连续克隆了6代(最后一代只剩一只小鼠,被其养母吞吃,实验不得不终止),也发现端粒变得越来越长。如果只从端粒的长度考虑,我们可以说克隆并没有导致未老先衰,反而可能变得越来越年轻了。
至于有的克隆后代夭折或有遗传缺陷,我们最好把这归于技术上的缺陷或未明因素,而不能得出克隆后代必定会有缺陷的结论,因为同样有克隆后代很健康地活着的例子。做为一项新技术,克隆出现了一些技术问题是很正常的,还有待研究、改进、完善,不要轻易就下定论。
我前面已说过,从遗传上说,克隆后代和供体是孪生子,那么我们是否要像中国医学科学院细胞生物学家章静波教授那样担心他们的社会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呢?我想大可不必。我们的社会关系并不完全由遗传决定。决定父母与子女关系的是哺育。如果我们不担心养父养母和子女的关系、继父继母和子女的关系、人工受精的后代和父亲的关系、借腹怀胎的后代和母亲的关系等等说不清道不明,也大可不必担心克隆后代和供体的社会关系会如何如何。
复旦大学遗传学研究所所长赵寿元教授认为,“克隆出来的基因完全是相同的等位基因,缺乏多样性,无异于近亲繁殖,疾病的发生率会大大提高。”这也是违背遗传学常识的说法。赵教授大概把克隆当成了自交,才会有克隆出来的基因完全是相同的等位基因、无异于近亲繁殖这样荒唐的结论。克隆后代的基因与供体基本上完全相同,如果供体没有完全相同的等位基因,克隆后代就不会有完全相同的等位基因。如果供体没有遗传病,克隆后代也不会有遗传病。我再说一遍,克隆后代实际上是供体的孪生兄弟或姐妹,一个孪生子绝不会有比另一个孪生子有高得多的疾病发生率。
不错,从理论上说,体细胞克隆会减少遗传的多样性,但这不是如赵教授和章教授所说的,克隆会使“多数人都是相同的等位基因”———克隆使原原本本的复制基因,并不会改变群体中的基因组成。真正的原因是克隆没有经过减数分裂和性繁殖的基因重组阶段,因而不能产生新的基因组合。没有新的基因组合会使一个群体不利于适应环境的变化。但是,只要克隆不是大规模地进行的,我们完全不必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
总之,我希望参加讨论克隆人问题的人,不管是专家还是外行,都先要老老实实地弄清楚克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遗传学界的权威,由于他们发言的分量比一般人要重得多,更要避免不负责任的言论误导公众。